“给我吧。”顾潇走到车边，顾延向她伸出手，接过一大捧白菊。合上后备厢，他绕了过来打开后座的车门，示意顾潇先坐进去。
    顾潇探究的目光随着他的身影移动，直到顾延停在她身边时才回过神来，钻进车里。
    “准备好了吗?要出发咯！”见人都到齐了，顾媛从副驾驶座上探过头来，嘱咐二人：“哥哥姐姐要照顾一下弟弟哦！”
    “没问题，姑姑，而且辰辰坐得很稳，是不是？”顾潇保证道，顺手戳了戳肖辰的小脸蛋。
    “我会坐车，我还知道坐到哪！”小男孩翻了个白眼，表示不屑。
    “哦？我们去哪里呀？”顾潇来了兴致，追问道。
    “嗯.….就是那个地方.….”肖辰小朋友被问住了，不知道要怎么回答，表情十分纠结。
    “长安墓园。”当小朋友还在纠结的时候，驾驶座的顾霆已经踩下离合器，转动方向盘，顺口替他回答了。
    “是哦，去看延延妈妈。”顾媛补充道，“潇潇还是第一次呢。”
    顾潇一怔，下意识转头看向身旁的顾延。怪不得今日隐约觉得他虽同以往一样淡漠安然，却似乎总有些神游。即使被小姨提到的时候，也只是略略抬了抬头，又转向车窗外的景色。
    相处一月有余，二人之间被单方面树立起的无形壁障似乎已经逐渐消弭，顾潇也习惯了顾延静如潭水的性子。如今对顾延而言，顾潇似乎只是一个可以勉强接受的妹妹。
    一个娇纵自我，一个冷淡内敛，怪不得原小说里这两人关系僵硬，直到最后女配被送进监狱，这个从小一起长大的“兄长”也没有一丝动容。小说中，顾延是女主的初恋，当身世揭开，他因为自己与女主的血缘关系选择放手后，就没有什么戏份了。不过顾潇大约记得快到大结局的时候，作者又把绝症梗给了顾延，让女主意外得知他身患绝症，从而选择在他生命的最后陪伴在身边，虐了一波男主。
    从小父母双亡，对女主爱而不得，最后身患绝症离世，一个妥妥的悲情男配，真是太惨了！
    “诶……”顾潇不胜唏嘘，望着顾延的目光多了一丝怜悯。
    听到叹息声，顾延看了过来，正好对上顾潇怜惜的眼神，不由莫名。而顾潇出于多年的职业习惯使然及时地用微笑回应了他诧异的目光。触到女孩温暖的笑颜，顾延像被蛰了一下，立马又转头看向车窗外。
    相处多日，男孩的反应已在意料之中。顾潇心情愉悦：还是个小孩子，容易害羞。
    一小时后，终于到达了目的地。秋日的墓园访客不多，松柏苍翠挺拔，仍旧是一片绿意，四周幽静，偶有几座墓前摆放着未谢的雏菊。
    顾潇安静地跟在顾理身后，在一座墓碑前停下，看着舅甥二人开始动手清扫墓地。
    “慈母——顾毓之墓”顾潇默念碑文，小说里并没有洋细介绍顾延的身世，顾潇仅有的一点印象就是他在和女主互诉心事的时候说过自己双亲早亡。墓碑上镶嵌着一张黑白照片，那是一个笑意温柔的女人，有着恬静淡然的气质。顾潇望着女人的笑容被蒙上一层灰白色，不禁有些触动，这真的曾经是一个鲜活的生命吗，一个曾经真正活着的或许还十分美好的人?
    生离死别，天人永隔，顾潇再一次确切地感知到，这不是文字，而是真实的所见所闻。
    “潇潇，”清扫完成后，顾霆摆放好水果和白菊，叫醒站在一边发愣的女儿，“和毓姑姑打个招呼。”
    顾潇反应过来，连忙应了一声，走上前去。
    扫墓并没有停留太久，但是因为需要给顾延留下一点与母亲独处的时间，所以大家为他回到车里等候。
    凉风携着细小的水滴吹进来，顾潇摸了摸脸上的湿意。
    “下雨啦，下雨啦！”肖辰兴奋地叫嚷。
    “要不要去送把伞，别让延延淋着了。”顾媛关上车窗，询问顾霆。
    顾霆下车看了看，对雨势不以为然，抽出一支烟点燃：“雨还小，让他再待会儿吧、”
    “也好，让他再陪姐姐多说一会儿话吧。”顾媛无奈，随即翻出一把伞给顾潇，叮嘱道，“潇潇，你去远远地看看，别走得太近就行。”
    顾潇有些哭笑不得：“小姑姑，一定要这样吗？”
    “姐姐走的那天也是这样的天气，延延这孩子太依恋妈妈了，不会在哭吧。”顾媛担忧地说，“他妈妈病重那段时间，宁愿辍学在家照顾……”
    “那他爸爸呢？”顾潇好奇地问。
    “那个穷画家？”顾媛的表情厌恶至极，“早就死透了！当初你爷爷奶奶就反对他们在一起，他居然还带着姐姐私奔，最后还是你爸爸找到他们母子……”
    “顾潇，”顾霆掐灭了烟重新坐进来，打断了顾媛的话，“去给你哥送伞。”
    “好。”注意到顾霆不愉的神色，顾潇乖乖地出去了。关上车门，里面还传来顾媛的抱怨：“二哥，有什么不能说?正好教育一下潇潇不要随便跟穷小子跑了。”
    雨水细小而稀疏，停留在身上也不足以浸湿衣服，顾潇没有打开伞，径直走进墓地。穿过一排排墓碑，她终于找到了目标，不禁一怔，只见男孩蜷缩在母亲的墓前，双手抱肩蹲在地上。
    雨势渐大，淅淅沥沥，落在裸露在外的皮肤上寒意刺骨。四周长青的松柏因为雨幕而暗淡了颜色，随着风雨摇摆簌簌作响。
    感到冰凉的雨水钻进脖颈，顾延抬起头来，缓缓站了起来，却发现头顶不知何时罩上了一片阴影，遮住了愈来愈大的雨势。他转头看向身旁，顾潇早已撑起一把雨伞与他并肩，一双融着暖意的眸子投在他身上，大半的雨伞向他倾斜，自己却淋湿了一边的衣角。
    顾潇发现，这一刻，男孩的痛苦似乎与自己相通，回到城里的那几年，她总是忍不住一次次回忆小镇的温情。也许比起对顾霆的依靠，停留在母亲的墓前才更能让他得到一丝慰藉吧。
    “顾延，”顾潇回以微笑，“下雨了，我们回家吧。”
    远处传来顾霆的呼唤，没有多余的伞，男人仍然冒雨向他们走来。望着那个急切的身影，顾潇心头一暖，拉起顾延的手向身后道别：“毓姑姑，再见了，我和顾延先回家啦！”
    忽而大雨倾盆，洗刷着脚下的石板路，雨水从高处的台阶流淌而下，溅起水花，带走了堆积的尘土。斯人已逝，难免怀旧伤感，然而比起耽于过往，顾潇更愿意向前迈步。
    顾延站在这方雨伞撑起的天地里，只觉手心传来温热的触感，身旁的女孩冲他眨眨眼，握着他的手带着他破开了面前的雨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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