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欢愣愣听着男人乱吃飞醋,也没应声。
茫然坐了会儿,脑袋里才开始模模糊糊,有了点印象。
似乎自己的确描摹过这人五官轮廓,也确认过,这不是幻觉假象。
阿欢呆呆看着对方,忽然抚上他脸,开口唤。
“贺兰。”
美人絮叨的话语一顿,微微歪头,鼻尖发出一声“嗯?”,抬手反覆住她手背。
随着动作,蝶纹耳坠跟乌发一起落下来。
那点冰凉扫过肌肤,女孩鸦黑的睫羽倏地一颤,指尖忽然有些用力地捏捏男人脸颊,遥夜似的眸中露出茫然,“不要死掉。”
贺兰怔仲,看她片刻,喉结微微一滚。
“好。”夲伩首髮站:heis wu. c om
桃花似的浅红在眼尾一点点晕开,男人静默半响,忽然故作骄矜地轻哼了声,一把揉乱她发,“本尊修为高深莫测,天劫都奈何不得,自然永生不死,小欢儿只管照顾好自己就是。”
阿欢被揉得眯起眼睛,小猫似的一缩脖子,也不知听懂多少。
好一会儿,终于反应过来自己得到许诺。
她顿时意足心满,眉头舒展,流露出一点儿开心模样。
阿欢的表情变化太少,只有很用心去观察,才能分辨一二。
贺兰也是在灵隐峰时常看她,时常以神识偷偷看她,才分辨出来,才更觉疼惜怜爱。
阿欢开始识得死生别离了。
从今往后,道途漫漫,一定还会有更多的事情难以如愿。
他只想让小姑娘没有忧虑的日子再久一些。
想来,重九华也一样。
想起先前之事,贺兰一时间有些走神,鸦色的长睫落下去,在眼睑散落一小片阴影。
贺兰早知自己这位首席弟子,性子一向有些执拗缺憾,就连对自己的认可,也基于他人。
他们去时,重九华所言的少年魂魄已不在原地,甚至探不到半分弥留生机。
大师兄却不肯信命,不惜以血画阵,执意要寻。
其中缘由,有几分是因为同情不忍,又有多少,是为了阿欢。
贺兰默然想了片刻,等到再抬眸时,便见小姑娘已对自己失去兴趣,正好奇打量着床头柜上的一团毛绒。
是修宴揪自己尾巴做成的小狼玩偶,作为欢迎礼物,早早就摆在了屋里。
不过手掌般大小,事先灌入了少量灵息,此刻正摇头晃脑地想吸引女孩的注意力。
小狼通体毛发俱是雪白,唯独耳尖带一点粉,被戳戳脑袋,便扭着身子翻过来,露出软乎乎的肚皮,吐着舌头,模样极为精巧可爱。
哼……
不过是一点儿博取关注的小伎俩罢了。
眼见小姑娘被吸引了注意力,贺兰登时轻哼道:“这种小玩具有什么稀奇的,师尊给你更好的。”
阿欢闻言,果然偏过头来,眨巴眨巴眼睛,黑白分明的眸子好奇看他。
男人心气儿这才顺了些,抬手抚上指间骨戒,不过须臾,神识就在乾坤空间选中一样难得的宝物。
宝物出自上古器修之手,外形与人相仿,生着四眼六耳八臂,每只手都握着一样兵器,每只眼都注视着一个方向,简而言之——
极具抽象艺术之美感。
阿欢看着唐突出现在面前的千机人偶,微微张口,显然是惊呆了。
偏贺兰丝毫未觉,下颌微抬,人还在自满介绍,说这人偶通晓千种兵器变换,上可御敌守阵下能陪练喂招,论实用性,可比区区妖族的小玩具要好上千倍。
对此,阿欢过于浅薄的词库显然找不到任何形容词。
女孩颦着眉,茫然想了许久,才慢吞吞点评道:“这个,丑。”
“嗯……若论容貌,自然是比不得本尊万一,不过——”
贺兰话至一半,见阿欢注意力已开始飘忽,话锋登时急急一转,又翻出数样百怪千奇的藏品来。
只是无论每样都与小姑娘所感兴趣的毛绒绒相去甚远,不受喜欢。
贺兰屡屡受挫,急得在识海内痛殴了一番土拨鼠,忽然灵光一闪,灵力凝集,自掌心幻化出一尾青鸾。
那青鸾羽色丰盈华美,尾翊似黛染青山,流光溢彩之处犹胜珠宝美玉。
贺兰一面将那些世人趋之若鹜的藏品随意扫落在地,一面捧起青鸾递到阿欢眼前,虽极想夸赞自得一番,却仍按耐下心情,故作若无其事地问:“如何?师尊亲自为你做的,总归要比那小东西漂亮。”
阿欢看了会儿,却不如他预料那般,只是抬起手,轻轻摸了摸青鸾绒羽。
青鸾物似主人形,被这样一摸,当即傲娇地别过头去,独留纤长的尾翊对着女孩儿。
而那绒羽看上去纤毫毕现,实际竟是玉一般的触感,羽翼修长有力,可搏击风云。
于是片刻后,贺兰听见小姑娘用清清冷冷的声音,不太感兴趣地点评道:“不软。”
哼……
行吧。
他早该想明白的。
这也不对、那也不行,偏偏外头狐媚子送的小礼物就讨她欢心。
恐怕根本不是礼物出错,而是送礼的人错了。
原来在阿欢心中,自己果真是个下堂妻,早晚要被发配到浣衣局去冷脸洗亵衣。
光是这样一想,贺兰便气得头脑发昏,脑袋里乱七八糟想了通,也不知到底想证明什么,兀地捉着她手一把按在自己胸口,一面来回地摸,一面愤愤然气恼道:
“怎么不软……!小欢儿再仔细摸摸呢?明明师尊从来对你最心软。”